月至山小记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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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游踪所至的高山峻岭中，黄山的美令人叹为观止，泰山之高俨然尊严的象征，华山之崛尽显天下第一奇险的峻伟，衡山以秀色冠绝环宇，恒山携雄奇独步天下，嵩山素有“峻极于天”的美誉。登诸山也，极目远眺，群峰如吼，气势磅礴，不禁令人心旌摇荡。

每一次登山，内心都有一种朝圣的庄重感。在天地之间，只有山能给人以定力，使迷茫的心灵有了皈依和安全感，和山在一起，人顿时感到踏实和安稳，就如同大海给予心灵以深沉辽阔，让我们在无限中御风而行，像波浪一样给时间以回应，让我们在踏实与飘荡之间找到平衡，始终对世事有一种预见、判断、把握和绸缪，在峰、谷、涧、瀑、泉、林千变万化的弹奏中，令废弃之音消弥于无形，缭绕耳旁的皆是美妙的天籁之声，在高山与流水间，得以喜觅知音，搜揽奇境，收获无穷！

一如机缘之下，我在千年古都与一座无名小丘的邂逅相遇，即使我们之间最终什么也不会发生，但仍不可忽视荡乎其间的联翩诗意，以及对生命的神奇启示。

1、朝觐之路，总是充满了难以言传的圣洁之思

山，是一个宏大而壮观的自然体，却具有人的许多性格特征，比人更多了一份神秘莫测的色彩。它的一峰一景、一石一水，一草一木，都是亘古能量和自然裂变的释放，经久不息地向大千世界倾吐着胸中的喜怒哀乐，向遥远的或相接相连的海洋河川传唱着深沉不已的眷恋情思，向渺渺尘埃挥洒着不绝于缕的高雅风韵。山，给予人心的是什么呢？应该就是依傍、信赖、胆识和气量，是坐卧起行的风致和气魄，是藏巧敛锋的朴拙浑厚，是生命之旅的风生水起和高山仰止。

山岳之奇令人惊绝，遍访名川大山，朝觐归来，心灵纯净升华，再去看嚣嚣红尘中那些粗笔俗墨，信手涂抹于尺幅间的凌乱画轴，不免感到好笑，觉得画山写水的人总显得急功近利，对自然神明缺乏起码的敬畏，羚羊挂角间，只见机巧，不见虔诚，更谈不上恋恋风致。其笔下既少些趣味，更看不到浑厚气象，即便所谓巨擘高手的生花妙笔，也无法描画壮美山河之万分之一二，更不要说搜尽川岳之雄奇了，相对于他们的纸上云烟，实在与我们亲眼所见的“岱宗夫如何”的崇伟高峻相去甚远，旨趣意蕴更是不可同日而语。

于是知道，这世上有一种美丽叫“造化钟神秀，阴阳割昏晓”，有一种豪情叫“指点江山，挥斥方遒”。记得张爱玲曾说过：“伟大的音乐是遗世独立的。一切完美的事物皆属于超人的境界，唯有在完美的记忆里，那终日纷扰的、疲乏的‘人的成分’能够获得片刻的休息。在不纯熟的手艺里，有挣扎、有焦虑、有慌乱、有冒险，所以‘人的成分’特别的浓厚。我喜欢它，便是因为此中有人，呼之欲出。”听乐如同读山。人们拜天拜地，朝山朝佛，求仙敬神，原来都是渴望善有善报，都是缘着“此中有人”这伟大的希望，才不管千辛万苦，踏上这恒古不变的生命甬道，希冀能够心尽缘至，终于抵达精神向往之境，朝着其中深情以待，想唤她出来啊！

游山归来，心田忽然变得格外干净清亮，如同百年冰封的古泉，突然复活过来，鼎沸的烟雾在水波上抖动、飘拂、翻卷、腾跃，胸中便陡然有一抱沧桑海潮奔涌，感觉受到了自然最深重的触动和嘱咐，立刻就有一种甘为天下立誓的冲动和渴望，从此，生命的每一天，也一日更似一日地变得庄重而丰饶起来。

不知是谁说过，越是空虚的心灵，就越是喜欢自我陶醉，用一些奇幻的臆想，把自己引向精神的迷途。尤其是孤绝之人对爱情的幻想，往往将迷途变成绝路。还有一种情形是，没有人愿意知道你的所思所想，也没有人在乎你缜密的心灵视界，一般人只具有一般的思想方式，每一个特殊的、超出认知和理解范围的想法都可能被冠以“神经病”“不可理喻”，而打入无人理睬的落寞中。

有时，简直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，纵有千言万语也无处诉衷肠，故而有人酗酒，有人跳楼投河以自裁，像一个罪人一样，把自己伤痕累累地交给造物主。因为绝望那一刻，什么珍惜、善待、尊重……全都是奢侈的，无法自己掌控的；而且你为别人无怨无悔牺牲了一辈子，但哪怕只有一次没做好，就会被千夫所指，你一生的全部努力瞬间化为乌有，你的一切付出顿时烟消云散，没有谁记得你的劳苦和奉献，或者无情地用一句“都是应该的”，就付讫了你的所有辛酸。但是没人觉得这不公平，这就是遍布于山下的现实，也是人们朝圣归来、返回庸常中的心灵现实，无人能改变的精神现实。

金钱和强权，是横行于世的第一霸道，它损害一切自己制定的规则，以蛮不讲理要挟每一个它看不顺眼的人；但它畏惧山，所以常常借用山的力量，来压制公平的声音，甚至用山来隔绝正义的努力。在金钱和强权之下，连许多自称正直的人，也纷纷倒戈，堕落成可耻的变节者，不惜出卖自己的良心，只为得到一些实惠和赏赐；它们一改常态，对纯洁的人性视若无睹，对干净的事物不屑一顾，或者根本不相信世间除了金钱权力，还有真理，除了歪门邪道，还有正气。他们不相信什么“山顶箴言”，只会躬身匍匐在利益的脚下。

人生苦旅漫无尽头，就像群山无涯，大海无际。朝山者、观光者、游玩者无以计数矣，但真能看出山中内容的人，还是太少；现代隐士中有无高人，但若论悟道和识见，也不过尔尔。其中不乏好逸恶劳，追求一己之安乐者。一次，在峪口遇乡人，肩荷锄头，正步履轻快的下山，便上前搭话，说起农事、景致等等，甚是投缘，但话题转到隐士，竟淡然一笑，说：“什么隐士？……。”便不肯多言，还想再问，只见他仰着头，大踏步地径直下山去了。

如果说大自然的鬼斧神工，叫人崇拜敬仰，那么存乎天地间的钟灵造化，更加令人心驰神往。我就想起一段亲身经历的美妙奇缘，虽然相遇突然，离别也决绝，但不失为晦暗中一个小亮点，人生旅途一个小插曲，或也可权充一下经历和见识。

那是数年前，适逢一个月光清澈的秋晚，我独自依多年习惯在郊野上漫步，忽然心血来潮，就沿着三环线的便道，踽踽而行，当穿过高架桥桥洞时，忽然发现一个隐秘去处，顺着一条小径走进去，无意间邂逅并登临了泊于一隅的静谧小丘。从那时起，便与它常常明月下相会，竟至每每依依不舍，后来我为她取名“月至山”。

2、山中有人，却不愿在嘈杂的现实中轻易现身

其实，月至山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山，在我发现它之前，它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土包，寄身于一片乱糟糟的杂草中，是一堆用建筑垃圾堆砌而成的瓦砾山，实际上是一处零落在僻静处的小土丘，但不知为什么，在我心里它始终是一座真正的山。

回想与它初次相见的那一刻，恍然如入梦中。我无法相信，在这每一寸土地都要变成印钞机的现代都市里，谁会如此大方地给一座小山丘，留出这么宽敞幽静的存身之处。更惊讶于这里的人迹罕至，虽然与喧嚣奔忙的通衢大道仅一路之隔，一箭之远，但似乎还无人留意到这一偏僻所在。或许是一道残破不堪，松松垮垮，随时有可能倾塌的砖墙遮拦视线的缘故吧，它阻隔了那些整日里专事寻幽探秘的眸子，让它在这闹中取静的所在，能够不受打扰地独守清幽于一时。人们的暂时疏忽，使我有幸觅得这样一方净土，得以在秋晚的静寂里，享有这样一处宽舒心灵的绝妙之境。

她为什么叫月至山呢？其实是我随口胡取的，或许冥冥中有如神启，从她娇小玲珑的身上，有一丝蓬勃而起的气息悄悄传导。我与她在秋晚的不期而遇，真的是一种因缘巧合吗？竟至引得我如此起了惺惺相惜之意。那一刻，我脑海猛然浮现出“天上谪仙人”李白的形象，耳旁响起他那喷发着酒香的诗句：“云想衣裳花想容，春风拂槛露华浓。若非群玉山头见，会向瑶台月下逢。”心里想叫“月下峰”的，但喊出声的却是“月至山”，也许心里依然掂记着一段难以忘却的往昔吧。

接着我想到了“遗世独立”这个词。很明显，它肯定不是一处凡眼俗睛，目之所及就能窥见的幽静去处，要么它在那里那么久，怎会无人理会它的存在呢。它离群索居，孑孓而立，安静无声，想来是既不想和黄山争美，也不敢与华山争险，既无意与峨眉争胜，更不奢望与喜马拉雅争高，它甚至不知道山啊、岳啊、峰啊到底是些什么神仙地！它仅仅是一座默默无闻的零落小丘，像一朵幽静的无名之花漫不经心的绽放，却不轻佻的在枝头逍遥晃荡；它是终南之迸石，也需要来自心灵的恭敬和热爱；它是花之蓓蕾，只愿为想念它的顾盼发出柔美的光来；它是馨香围绕的香甜一梦，自今往后，将永远像一只载满鲜花的小船，泊向我朝阳般温暖的心怀。但它的确便是一座悄立于世的美丽小丘，在我的望眼所及，在明媚阳光轻轻铺满的地平线上，在秋日的柔波中，她显得那样的娇小柔美，摇曳生姿，情意深长地等待着杨柳春风的剪拂，或者静候着我一路跳跃的抵达。

月至山虽然不能和黄山、泰山这些“气通帝座”的崇山美岳相比。她不过是偏处一隅的翠微小丘，土质粗粝，瓦砾掺杂其间，孤峰高不过十几尺，右面略略斜出一角，宛若石鼓，又似襟台，其上竟有一层薄薄的霜苔，经年不坏，故可名曰寒台；左一侧，斜出一截，仿佛又一葱岭迤逦，长不过数步，却翠荫蓊郁，一株葵花耀日绽放，因名之葵岭。山虽玲珑，秀色备焉。且有寒岱拱卫于前，葵岭逶迤殿之于后，遂使孤山不孤，幽而不空，静谧而剔透别致。远眺近观，就好像一位轻罩罗纱的素雅女子，玉指间轻拈一枝莲朵，于初阳夕照下端庄伫立，凝神注视着一泓秋水上踩着层层波涟，翩翩而来的青葱少年，洋溢着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。正是这烂漫的映照，赋予它神奇的生命和存在的意义，成就了月至山不灭的情怀。

如果说爱天地自然是一句必须践行的大承诺，那么除了对名山大川的深深敬仰，我还独爱这安于清孤的小小月至山。我走了多少路，遭遇了多少崎岖坎坷，错失了多少迷人的风光美景，才在这郊外的月光下和心中的灵山相遇。她的形制虽小，但是她除了保持所有山的外在形态，也神奇地持守了一座山的完美与神秘。她虽不奇崛，除了孤然一峦，甚至没有迭岭绵延，但是，她也显示了像所有山一样的风骨，一样秀丽动人的景色。在我看来，她就像碧水湖泊中默默开放的一枝莲花，那窈窕淑女般的丰盈线条，纯洁清秀的美丽色彩，内质外形的完美统一，情深以往的韵致内涵，独立不迁的鲜活个性，以及豁然大度，光明磊落的清洁气度，一次又一次地俘获了我的心，攫住了我踌躇不前的脚步。

3、山者人也，但越是接近越是感到彼此遥不可及

这里值得一说的，还有与月至山同时邂逅的一位精神知己，但从没打听她的居地，也没有揣测过她的渊源背景。只是萍水相逢，交谈尚欢，趣味也相投，都非常喜欢这存在无数缺憾的奇妙世界，也从不忌讳对它缺陷之处的批评。然而一贯心平气和，不绝对、不盲从、不大惊小怪，也不麻木冷漠。生平所遇的一切，就如同这说不出来历，纯属意外的寂寞小丘，既不是幸运，也不是可有可无，和所有的命运一样坦荡无羁，并不存在天壤之别的距离。人与人之间，能相亲相爱固然最是喜悦美好，如果没有或屡屡错过，也不必心生太大落差，一切都是有注定的，所差的不过就是一点际遇；有人追求一辈子平步青云和富贵荣华，还常常很不知足，恨不得全天下都归了他才肯罢休；也有人习惯了安贫乐道，不奢望侥幸成功，只想平淡恬静过完一生。

但若论对人世的贡献，不管前者如何自我标榜、到处吹嘘，也难以否认后者默默无闻的血汗功绩。这个世上，不是以大、以阔、以野蛮和霸道称雄天下的，它需要或者主要是依靠小的、弱的、扎扎实实、点点滴滴，无穷无尽的温存和细腻维系的；如果你一再剥夺老实人的生存权，那最后等于是剥夺了你自己的存在感，因为没有了随心所欲予取予夺的条件，你生命的基础就崩塌了。再假如你总是让老实人吃亏、受委屈，那你聚敛的财富和权力，最后也将因无处炫耀而加速腐烂。人生从不后悔，不是因为从不出错，而是他即使出错，也是在正确的路上被莫须有的猜疑和打击，而耽误了行程，但他的方向感如同信仰一样坚定不渝。所以，要看财富和权力有没有信仰，有的话还要看是否真纯，是否像一座伟大的山一样昂首不倒，坚不可摧；假如情形恰恰相反，那就值得警惕和加倍的防范了。

爱也是如此。但彼此渴慕的那人总是可遇而不可求，常常注定有缘无分，走着走着就散失不见，这些阴差阳错和失之交臂，就是再推演无数遍，也不会有更加乐观的局面，甚至到了另一个世纪他（她）才突然现身！就像这嵯峨小丘，不知道原来是为谁量身打造，天造地设，却在这里被我无意间遇到了。这其中到底有没有某种巧合，或者说叫前生注定？但即使有，也仅仅是刹那之间，在眼前蓦然闪烁，并不久做停留。再如这小丘的命运，随着最后一片城中村拆迁，可能在某一天忽然就消失不见了。

我有时候与她坐在一起，不由自主就想到命运。上天赐予你一本早已写好的书，只是要你一笔一划抄写整齐而已，根本不容你添加自己的创造，但也不容你随意妄为，潦草行事，你务必得让每一个细节，都显示你的真心实意，让你的情感、你的意志、你的尊严弥漫其中，叫人觉得你的一言一行都是认真的，都非常珍惜和恪尽尊重的，是一个有信仰、有志向的人而具有的品质和作为，每一分钟都没有荒废，尽了自己的全力，体现了本心，完成了天赐的使命。

月至山，或者叫它无名小丘，就是这样的存在。无论是在物质上，还是精神上，它都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体，一个有源头、有曲折、有最终结局的完整故事。它或者是她，只要存在过，和谁发生过哪怕一丝一毫的联系，就会留下无法抹去的痕迹。在机缘巧合之间，它们也会或深或浅、或多或少，对某个人的命运产生细微的影响，甚至化作他生命的一部分，或是一段无法忘却的回忆。对于一个个体的人来说，越是小的细节就越是铭心刻骨。

月至山，它小的不起眼，根本进不了那些高贵的视线。或许只有我，一个深陷孤独寂寞的人生落败者，才甘愿避开满城灯火、熙攘人流，一身清闲地漫步于郊野之上，和这像山而非山，是丘而非丘，浑身缠满碧草的小土包悄悄相会，像两个不被祝福的生灵，默默地自我祝福，但愿天下的爱都能修行圆满，天长地久。

其实，月至山又是从岳芝山化出的，这其中有秘密，但是很小的秘密，小的微不足道无须挂齿。但可以以说文解字的方式，稍作做点说明。

山者，岳（yuè）也。岳，是指高大的山，中国素有五岳之说；岳姓也不是大姓，但中国出了一个民族英雄岳飞，所有岳姓人顿时觉得面上有光，腰板挺直。再念“岳”字时，倍感振奋提气，语调有力铿锵。用它来命名一座玲珑小山，既是一种尊敬，也是一种荣耀，更是一种精神的象征。岳上云霄，只和明月对话；山月融为一体，便使高大者不觉孤独，也更给孤独者递去一条翠绿的柳枝，顿时让寂寞开出花来。

至水轻柔，芝兰品质。至美至善，雨露情真。芝（zhī），形容华美、华丽。“芝”和“兰”古书上是指两种香草，比喻德行的高尚或友情、环境的美好。岳姓已经使人荣耀加身，芝有华美、高尚之誉，这种象征意义不言自明。

还有一个久久难忘的字：修（xiū），是高、长的意思，可引申为遥远、美好之意。或许一切邂逅相遇的缘分都可以从这儿找到注脚，获得答案。人间所有的美好，为什么大多时候人们反而感受不到呢？原因就在于它的遥远，从不轻易露面，总是隔着距离和你对话，有时这距离是一张纸或一块屏幕，有时是一条河流，是所谓伊人、在水一方，有时是一座无法攀越的高山，有时甚至是天涯阻隔，是不完美，是缘分悭吝，是永远天地分离……

但即使如此，人们从来都没有放弃，无数脚步坚定，穿越黑夜荒芜，无视满目的眉高眼低和坎坷窘困，砥砺前行，硬是走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广阔天地。哪怕月至山被夷为平地，明日就耸起一座摩天大厦，但你凝视那高大入云、浑身闪闪发光的辉煌建筑，仍能感到一座山的气息，正从那儿无可阻挡地扑面而来。

4、信誓如山，人终其一生只求心无大憾

于是我说，月至山不是一座普通的山。她是我灵魂深处的精神凭依，是我的双眼从万千物事和山川形胜中精挑细选出的一幅瑰美风景，是人生长途上一次情投意合的邂逅，是万千山水间的一次神秘相遇，是记忆深处久久不绝的甜蜜回味，是今生今世难忘难舍的一段传奇情缘。她今天端庄秀美站在那里，是我生命的最爱和依恋，明天或将被夷为平地，也仍然是我心头最好的珍藏和永恒的记忆，在我心底有一座袖珍而神奇的山，永远矗立不倒。

当然，月至山并不是无限的世界，她只是我对生命中一次目醉神迷的诗意描绘，又或许她就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玲珑小丘，形只影单地伫立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，孤鸿超绝，而心意飘零……但是，终有一天，一个人的旅程会途经于此，他们一经相遇，彼此就不再平凡，立刻被赋予了神奇的寓意，成为一种精神的牵引。让彼此在绿水间抛泪相拥，情意相投，目光流转，沉醉徜徉，在无尽的天籁声中，一对蝴蝶翅翼相偎，在花丛间翩翩翔舞……

或许，它来自终南山之一隅，是从群山喧哗中悄悄的远避于此，从深谷众芳里脱身而去，终于在这无人打扰的僻静处，找到了平生的皈依之地，用一瞬之短暂，守望着灵山最隐秘之一角，向世人昭示着生命匆匆中所蕴含的少许之满足与永恒之幸福。

于是我明白，这是一座精神造化的山，或者说，是一座特意为我打开了灵趣的山。它就是我再也无需翻山越岭，一路赶着去朝拜的黄山、泰山、华山、衡山、恒山、嵩山，或者峨眉、昆仑、武当、崆峒、须弥、贡嘎、梅里、乌蒙、芦芽、雁荡、莫干、齐云……，它就是我心中的五岳、十岳、百岳……。它的存在，是以名山大川的地位存乎心间，又宛如一朵莲花，或玉兰花，或菊花，生在幽静里，独自为我开。于是我要说，如果一个人一生注定有所钟情，那么我独爱这如水月色照映下的月至山；如果一个人一生注定有所皈依，那么我情愿毫不犹豫，欣然走进这一座为我天设地造的美妙宫殿。月至山，此刻因为被寄予了无限诗意，她将从此不再寂寞，无论在此在彼，在天地不朽之间，唯有山海永恒——哪怕赐予如此之小，但与我已是足够宽阔而辽远。有月至山相伴，长安明月相映，蝴蝶泉水鸣奏，此生了无遗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