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食梦境一凤凰竹屋
2021-9-12 来源:不详 浏览次数:次患白癜风可以要孩子吗 https://m-mip.39.net/baidianfeng/mipso_6913307.html
荒原,俯瞰峭壁冰河,人在三角形地上打转,困兽不斗,倒像一只没头苍蝇。
画面陡然一暗,带上游动的灰黑颗粒,老胶片质感,曝光不足。
我在拍电影,放着演员乱跑,自己在试大监的实时调色预设。
换了几种都不满意,太风格化的质感等于废物,喧兵夺主,容易让人忽略更重要的东西。
我狂躁起来,心里开始咒骂片方,哪儿找来的破烂,杂牌货,就知道节省预算。砰得关上调色台,撒气。
大监震动一下,跳黑,变回实时画面,我被吸引了。画面蒙上了暗雾,偏紫,冷硬压抑,寒冬冲破镜头,对观众吹起凛风。就差一点儿,想让色温更冷,我想微调一下看看,却怎么着也找不到调色台了。
找了几十遍,原本位置上,摞着散碎的旧书,掏空了内部,放上旧光盘盒子,一条一条的。
我怎么也不敢相信,调色台能凭空消失,周围的一切都不重要了,我目之所及,心中所想,只有它。
旧书间夹着一张纸,前几十遍搜寻都忽略了,找到它,我如获至宝。
按照它的指示,拿出一张光盘,插入读取。
跳出游戏界面,通关,才能再次解锁调色台。
够离谱,但这是唯一的线索,多离谱我都要试试。
开始奔跑,不由自主。
我进入了游戏世界。
西南部乡村,潮湿,阴冷,密集的树叶,绿成墨色,没由来的不安。
一个老妇背对着等我,让我上山去,去右手第三户人家。让我要找到奶奶,杀死她,带回她的头。
我腹诽这个游戏残忍,但惊叹美术设计很好。
西南的湿漉随处可见,一条石板路,曲折通向山腰住户,天没下雨,脚下却打滑,是石板上渗出的水。村落中尽是竹屋,通体黄黑,被连年阴雨包了霉浆。
第三户人家,是所有竹屋中最大的,宽敞,原竹的青棕色,泠泠泛着光,一看就是细细涂了油,防霉防蛀,房主一定很爱护它。
我轻手轻脚走进去,屋中人在午睡,我有十五分钟可以完成我的谋杀。
跟屋外的体面截然不同,屋内阴暗,死气沉沉的老人味,我起了鸡皮疙瘩,生理上的排斥。
墙上照片告诉我,这是个四口之家,爷爷,奶奶,儿子,孙女,没有儿媳。
我在正厅,儿子肥猪似的,四仰八叉躺在藤制长椅上,呼噜声震天。依循他呼噜的节奏,我便可以将脚步声隐匿无踪。可他一个呼噜打到高处,戛然而止,我的脚刚落下去,竹地板的咯吱声,格外清晰。
苍老咳嗽声,从左手边屋子传来,紧接着是一声呵斥,让死老太婆倒杯水来。儿子的呼噜续上了,仍旧睡得死沉。
我只能去给老头儿倒水。红木桌上,暖水壶旁边有个药瓶,艾司唑仑,安眠的,起效快,已经用了大半瓶。旁边有柄勺子,白色粉末残留在红木桌沟壑中,应该是经常用钢勺碾碎药片的结果。
我如法炮制,在给老头儿的水中混了安眠药,免得再节外生枝。
老头儿极瘦,蜷得像个虾子,后脖颈骨头一节节突出来。大概常年卧床,身下的床单,薄而发亮,能看见下面的草席。他看都没看我一眼,摸着烟袋锅子抽了几口,也没嘬出烟来,火早灭了,他不情愿地咂咂嘴,伸手,咕咚喝了一大口水,扭头又睡过去。
倒计时还有八分钟,抓紧时间。又穿过一间屋,门关着,透过竹的缝隙,还是能看到里面大致情形。大夏天,孙女将整个人缩在被子里,微微抖动,十几岁的女孩,忙着享受性萌芽的快乐。我不打扰她,希望她也别来打扰我。
还剩六分钟,我终于找到了我的目标。
不知道哪儿来的阳光,照得屋子暖洋洋的,奶奶借着光刺绣,慈眉善目的,阳光还给她勾上了一层金边。
有些棘手,她醒着,而且是以这样美好的面目出现在我眼前。
我不懂游戏设计者的残忍,屋子里四个人,我最不愿伤害的便是这个奶奶。若是懒惰痴肥的儿子,傲慢邋遢的爷爷,无知纵欲的孙女,我都可以毫不迟疑的下手,在游戏中杀人,只需一点儿厌恶,便可忽略杀戮的负罪感了。可偏偏是这位奶奶,勤劳,温和,配得上阳光的美好,她几乎一下就能勾起我的共情,想起自己的奶奶,她已过世很久。
我呆愣看着她,决计让时间一分一秒流逝,游戏失败便失败好了,我自长大后有太多偏执,需得抽空享受一些温柔记忆。
游戏却忽然提示,还有三分钟,游戏失败,会被永远困在这儿,回不到现实世界。我没有退路,必须要杀她。
这时奶奶向我招手,她早就注意到了我,竟冲我笑,我顿时体会到刽子手的羞愧,这样的羞愧让我犹豫,想逃跑。但不愿自己丧命的卑鄙,又让我手握屠刀,走向她。
“时间不多了,你去帮我去门口,取那顶碎花宽檐软帽来好么?”
她提出请求,我反而松了口气,有了暂时不动手的理由。我大步跑过去,不再小心翼翼,那三个人并没被惊醒。
我双手奉上帽子,近乎虔诚,半跪着,赎罪般地,想让她谅解我即将进行的伤害。她却呼唤我的乳名,我抬头看。最后一针,她完成了手上的刺绣,凤凰涅槃,振翅欲飞。
“完成了,谢谢你等我这么久。”
我现在才注意到时间,桌上摆着一个旧座钟,还有最后五秒,肯定不够杀一个人了。
爷爷,儿子,孙女在苏醒。咳嗽,翻身,塑料拖鞋划地板的声音,我这个杀人犯,将被抓个现形。
我却终于敢回应奶奶善意的微笑,把碎花蓝布软帽给她戴好,果然人和帽子柔和成一团。她无限与我自己奶奶的样子重叠,我甚至能摸到她的温度,分不清游戏与现实。
最后一秒,我感受到灵魂在抽离身体,隐约有点儿回不到现实的遗憾,但更庆幸自己没有伤害她。
奶奶将座钟时间拨回五分钟,我的灵魂又猛的被拽回来,爷爷翻了个身,儿子的鼾声又响起,孙女钻回被窝里。
“这是我的小特权,还从没给别的玩家用过。”奶奶摸着我的头。
“快动手吧,特权没有第二次。通关后快回家去。”
她将钢锯放到我的手里,我只顾哭。
“我吞下药,便不有任何痛苦。”
她安慰我,同时发现我给爷爷喂了安眠药,那药原来是她自己吃的。
见我还不动手,她急了,自己割破了脖子,锯子极快,血没怎么流,人却必死无疑。
“别哭了,善良的孩子,我们会再见。”
这是她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,我哭得手脚脱力,我并不善良,否则怎能在摸到她温热的脸颊后,还能拼命地拉着锯子。我起了恨意,恨游戏残忍,恨自己懦弱,但我必须完成任务,绝不能辜负她的牺牲。
我用帽子裹起她的头颅,抱在怀中,去山下,将善良的老人,当成通关的祭品。
还是那个老妇,背对着在等我,我将头给她,质问。
“验收吧,下一关杀谁?谁开发的这个游戏?是想让所有玩家,泯灭人性,成为杀戮机器?”
那老妇默不作声,打开帽子,我不忍心再看。
“回头。”
熟悉的温柔声音,老妇转过来,竟是那个奶奶,还是对着我笑。
“我说过,我们会再见。”
愤怒,除了愤怒还是愤怒,这无耻的游戏开发者,怎么能想出这么荒诞的伎俩,让杀人魔顶着被害者的脸,假装神迹出现,人死能复生。
“别生气,我真的是她。你的任务,不是杀我,是解救我。”她跟我讲,自从儿媳离开,那个家便不成样子。她独自支撑,想让家依然看起来有条不紊,但是其余三人醉生梦死,她在为三具行尸走肉而活。
绣完的那只凤凰,可以卖很多钱,足够她们三人离了她而生活。她要死去,才能离开,逃离那里,才能复生,为了自己而活。
她感谢我,这是她第一次被解救出来。之前的玩家,没人肯用自己的生命冒险,给她时间绣完那只凤凰。她没完成最后的执念,便永远得不到解脱。
我半信半疑,跟着她走到一个工厂,荒废的,坚固的大铁门拦着。
门口有很多人,直接穿过去,我也想试试,迎面过来另一个人。
奶奶大力把我拽到一旁,警告我,他们都是迷失在游戏中的孤魂,不要被它们穿过身体,否则会越来越变不回人。
我回头看过去,来时的西南部乡村,山,竹屋,都已经消失。游戏的正式篇章开始,眼前一片荒芜,奶奶告诉我,整个游戏,是她的内心世界。我要跟着她,走过她的一生,唤醒荒芜之地,让美好记忆复苏。
她抓住我的胳膊,我同那些游魂一样,直穿过了工厂大门,进入了异世界,蒲公英长得比人还高。
这是另外的故事了,我已差不多忘记为何开始这场游戏,只在荒诞中感到安心。
抓着我的那只手很暖。
-End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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